2011年5月30日 星期一

家宴

兩張方桌,幾把木椅,在此新改建的房屋內顯得有些擁擠。原本是一層半的房屋如今換成單層挑高,亮眼的日光燈映在尖塔般屋頂上,白光灑滿屋內。剛用來祭拜的香藍煙甫散,沈香仍存,甚而有點嗆眼;十來支插著小爐方才燒盡,靜靜杵在灰中。


桌上有餐。飯、涼了的麵、另外熱的麵,蝦卷、花枝丸,鹹水雞、蒸蝦、炒蝦、肉燥,菇炒四季豆、秋葵、涼筍,素肉、玉米冬瓜排骨湯,另有一鍋仙草珍珠粉條粉粿雜切冰甜湯。不時有筷子移動,在食料上探尋片刻,又靜靜帶走部份。

兩個小小孩早已吃得不亦樂乎,桌上遍佈用筷子吃飯的學費。二姑姑臉上滿是餵養毛頭的快意,又有點手忙腳亂的歡慌,巧手剝蝦,還是趕不上兩人雛鳥吞食般迅速;孩子先把蝦頭咬一口(先吸一下!),等剝完蝦再配飯啖咬(咬一口!),食速驚人(先等一下!)。炒蝦以醬油與茄醬拌過,微微縮水帶脆,鹹中不失爽口,立即掃空。「嘿蝦米啊?」阿嬤一旁看著問了,「蝦仔啦!」居二人之間的大姑姑即刻回答,順帶又夾走一隻。「因兩仔足愛呷內!」二姑姑補了一句;阿嬤笑了笑,旋而淡去,又看著手中飯碗,一碗雜碎乾麵不知配什麼好。

椅上十來位親戚一人一碗,吃著午餐;每個人捧著碗,挾一口菜放入口中,咀嚼,吞嚥,開始對話。內容多不出菜好吃,房屋改建有成。「嘿洗肉燥(罵ㄙㄜˇ)啦,足香耶!」二姑姑邊夾了一根秋葵正沾著美乃滋,又對肉燥補述。「挑最瘦的肉,加醬油膏跟糖下去蒸就好了!」「這秋葵沒呷過這幼的!」一旁三伯母開口了,秋葵確實好吃而新鮮。「嘿蝦米啊?」阿嬤一旁看著又問了,「秋葵啦!」秋葵沒有台語,講中文時卻有必要帶點台灣國語。「這番麥好呷!」玉米冬瓜排骨湯猶燙,盛起了等涼時先吃玉米,邊吃邊呼以涼氣。「來,媽哩呷跨賣啊這蝦卷!」大姑姑說著夾了一塊紮實的蝦卷到阿嬤碗裡,自己又夾了一塊走。「賀啦,哇自己躡丟賀啊!」話雖,阿嬤似微笑著,仍吃了起來。

冷氣開著,雖不涼亦不讓人感覺悶熱。客廳對臥室無門,床舖自動成為延伸餐桌。人來夾菜,人往吃食;口中一邊咬著,一邊看著似而不曾改變過的牆板,不需想什麼。「啊,這樣有冷氣吹又有床可以坐在上面吃多好!」不知誰作這樣感歎,大家都略示同意,微微點頭卻與咀嚼動作混雜,家宴繼續。

確實,無門臥房達到其功用,以方便移動;藍煙甫散,沈香仍存,冷氣吹拂下傳遍全室;菜香瀰漫,熱氣蒸騰,家宴不終止,唯有人事新舊更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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